到底还是长班的妇人向后院来送茶水,看到黄惜时那个样子,很是不过意,就笑向他道:“这位先生初到北京来,大概不会笼火吧?让我来替你笼上罢!前面门房里有水,您自己带盆去舀罢!”惜时听到这活,真像得了皇恩大赦一般,就到屋子里去拿了脸盆到门房里来。这门房的房门,用铁绷簧绊住拉开门来,后又关上了。那屋子漆漆黑地,中间一个大铁煤炉子,里面火焰冲出一尺多高。炉口四围,放了两把铁壶,一大堆煤球。那壶里的水,沸腾起来,把水洒在煤球上,哧哧作响,透出一种恶劣的臭味,加之炉圈上又放了一双男鞋,一双尖头女鞋,烘烤出那股汗味来,简直熏人的头脑子。
那屋子坐着一个老妇人,是长班的母亲,她看到惜时进来了,倒是讲规矩,抢着上前,接了脸盆过来,就把壶里的水给他斟上。破桌子边,放了一口冷水缸,桌上有煤油灯,有整束的大葱,有破旧的灰色香炉,还有两双破污袜子。那老妇人就在袜子边拿了一只破碗,就在缸里舀了一瓢凉水,向盆里渗着。她道:“先生你先回房去罢!你还得沏茶,我把开水壶提着,送到你屋子里去。”惜时在这屋子里,实在受不了这一股子臭味,也只好依了她的话,先回屋子去。不多一会,是长班将水送了来。他也不征求惜时的同意,在茶叶瓶里抓了一把茶叶,就和他放到茶壶里去倒了一壶茶。